智猪博弈

in #cn7 years ago

突然发现,人类社会有一些基本的人性规律是不会变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是因为这几天读了一本书,还有一篇文章,引发了心灵的一些小触动。

书是什么书?书名叫《黄河边上的中国》,作者是中国对农村调研下了极大苦功的一位学者,叫曹锦清,他在那本书里,就写了,他在河南省境内,在黄河岸边做的很多的实地考察。

在书中,他就谈到,他路过兰考的两个村,兰考就是原来焦裕禄当县委书记的那个县城,这两个村呢,一个穷,一个富。

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修了一条水渠,他的灌溉比较容易,而穷的村呢,就没这条水渠。

两个村一年的收入呢,大概差上二三十万。

那曹先生就问这个穷的村,说:“那你们为啥不修条水渠呢?虽然说你们在下游,但是你们可以给他们交点水钱嘛,比如说每亩麦子交50斤,这样人家不也让你们用水吗?”

穷村的人就说:“哎呀,那样不行,我们的村干部太差劲,没人管这事,我们才懒得管这事呢。”

所以曹先生根据这个事,就得出了一个看法,说:“中国的农村,素质还是欠佳,他们不善于合作”,这是这本书当中的一个很小的片段。

吴思先生也写了一篇文章来讨论这个话题,吴思也是一个大作家,吴思先生说:“同样一个事实,我看到的结论完全不一样,我不认为这是中国农民不善于合作,他们搞不清楚自己的长远利益所在,恰恰相反,穷村村民做出一个不合作的安排,是非常符合他们的利益和理智的”。

瞧瞧,这篇文章的论点很奇怪哈。

我就接着往下看。

先说一下背景,因为吴思先生当年插过队,当过农民,他说:“我知道农民是怎么想的”。

按照吴先生的理论,我们做一个情境复盘:现在,假设我就是穷村的一个村民,你让我挑头,去干这么个事,挨家挨户去收钱,然后统一大家的意见,然后修这么一条水渠,我会带来很多成本的呀……

首先,我挨门挨户跑腿,这是成本吧?

如果召集大家开一个会,这瓜子,花生,香烟钱免不了吧?

万一这个事我没干成,我还在全村人面前丢脸,对吗?这也是成本吧?

再假设我又不是村支书的话,我出这个头,大家会拿什么眼光来看我?这也是成本吧?

假设我把这件事全干完了,你会发现一个问题,总会有几个村民说:我就不交这个钱,你那水我不用!

但是你修好水渠之后呢,他偷水,那我怎么办呢?

我又得负责后期的维护,让村民们轮班到水渠上去看水,去巡逻,这时候又出现一个问题,当有人真的来偷水,你怎么办?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真的不让人用?

要知道,在这个博弈情境下,护水渠的人和偷水的人,他俩的利益是不对等的。

对于护水渠的人来说,这一瓢水,我的利益,大概只有几百分之一。

但是对于偷水的人来说,这一瓢水,他的利益就是百分之百。

完全是不对等的。

所以这里面一定会出现贪污腐败。

对于我这个发起人,我还得为防止这个事情的发生,需要想办法。

可是不修这个水渠呢?全村一年的损失,也不过二三十万,平摊每一户,也就一年七八百块钱,我何苦呢?算了吧!

所以这非常是符合农民利益的一个决定,不仅是眼下利益,也符合长远利益。

说到这,你也会很奇怪哈?

那隔壁那富村,他们是怎么修起来的呢?

这就要说到富村的一个人,就是他们的支部书记,董书记。

这董书记,是个大能人,年轻的时候呢,当过村里的文书,后来当会计,而且家里亲戚非常多,比如说他弟弟就是县政府财政办的主任,还有很多兄弟姐妹都在县城,都多多少少当了个官,所以董书记在富村干这个事,就非常方便。

当然也不是特别手到擒来,比如说,他也挨门挨户去筹集了3.5万元,作为上下打点的各种费用,他甚至做了一个非常壮烈的举动……

当城里水利局的人下来考察,发现这地方不好修啊,就表示为难,这个董书记当时干了一件事,寒冬腊月,直接跳到水里去了,说:“你看,现在水没到我这,有法修吧?”

搞的县里水利局的人很不好意思,又被老人家的这个行为感动,所以就修了这条水渠。

所以《黄河边上的中国》作者曹先生,就对董书记非常赞赏,竖大拇指。

但吴思先生在这篇文章中,又冷冷的说了一番话,说:“其实董书记这么做,也符合他自己的利益,他这么做,也不完全是处于公益。”

这就说到博弈论上的一个概念,叫“智猪博弈”。

这是一个经典的故事。

说猪圈里有两头聪明的猪,一头大猪、一头小猪。

猪圈的一头有猪食槽,另一头安装着控制猪食供应的按钮,按一下按钮会有10个单位的猪食进槽,但是谁按按钮就会首先付出2个单位的成本,若大猪先到槽边,大小猪吃到食物的收益比是9∶1;同时到槽边,收益比是7∶3;小猪先到槽边,收益比是6∶4。那么,在两头猪都有智慧的前提下,最终结果是小猪选择等待。

所以每次按开关的一定是大猪。

根据这个理论,这种情况下,那些大猪,就是那些掌握优势资源的强势者,他们通常会做一些符合公益的事情,让那些弱势者搭便车,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谈不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所以如果你记得电影《蜘蛛侠》里的那句台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并不是说能力越大的人就该死,就必须负起更大的责任,而是说,负起更大的责任更符合能力越大的人的利益。

就像杨白劳和黄世仁同处一个村,黄世仁做些修桥补路的公益事业,他可不是为了杨白劳的利益,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且,往往大部分时候还是不得已为之。

同样是中国两个村的事,两位学者得出的结论却完全不一样,我不是说曹先生和吴先生谁更高明,而是说两种看问题的视角不一样。

我个人更偏向于吴先生的视角,为什么?

因为这种思维方式是我喜欢的。

在我看来,我认为人的思维方式,我把他分为两种,一种是老想当评论家,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问题,另一种思维方式呢,是试图去从他人的角度去思考他的举动,将心比心,穿越到别人具体的处境里,去试图理解他的想法,这就需要一个前提假设,就是我们假设谁都不比谁傻,谁都会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去做出最聪明的决策。

我更偏好后一种思维方式,为啥?第一难得,第二增进智慧。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都是一种局外人的教育。

虽然小小年纪,一到课桌前,我们和外在世界,和知识都是隔着的,比如语文课文,只要我们理解了他的主题思想,段落大意,把生字生词搞明白,就ok了,哪怕是数学都是这样,还记得那个著名的傻帽问题吗?一个池子,两个进水口,一个出水口,问什么时候能装满?

你看,这个情境他很荒诞,但是我们从来不这么想,我们从来不在那个情境中,我们就隔着,我们只要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就ok了,就可以得一百分了,我们受的教育,从来都是局外人教育。

可是这一天终究会结束,哪一天呢?

就是我们从学校接触到社会,参与到与他人的博弈当中的时候,当我们拥有了处境的时候,很多人都发现:迷茫了!为啥迷茫?

因为我们的教育不支持我们,不支持我们做出合理的决策。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说这个能怪教育吗?

不能怪,因为谁都没有办法告诉我们,在那么多的处境下,我们应该如何行动,说白了,这件事情,是需要我们从青春期的迷茫,用自己在黑暗中的反复的探索,才能得到的。

可是这种探索,说实话,第一靠悟性,第二靠运气,不是所有的人一辈子都有可能理解他人,深处到他人的处境中将心比心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抱着几个是非善恶的标准:我这样做就是对的,你那样做就是错的!像这样的老头老太,我们见的很多呀!

只有那些有悟性而且有运气的人,才会在他生命当中的某一刻,突然明白,原来所有人的做法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我该抱有理解和同情,所以这件事情,非常难得。

第二就是他增进智慧,大家想一想,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很短促的,甚至是很狭窄的,所以要想增进智慧,我们在更多的博弈情况下,能够做出聪明的决策,那怎么办?只能借助别人,借助导师的力量。

最后还是那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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