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旦评 躲在角落里的爱（五）
杨丽妃把鸡炖了足足两个小时，又在大院东南边的几块菜地里摘了一些豆角，黄瓜，茄子，西红柿等时令蔬菜，叮叮当当的炒了起来，午饭摆满了一桌子。他们四个人就在大树底下的石头圆桌上开饭了。杨丽妃挨着杜子杰，坐在他的左手旁，殷勤的给他夹着菜，让杜子杰很不自在，他抬头往右边偷偷的瞄了一眼秦可柔，想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秦可柔只顾低着头吃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让杜子杰心安了点。
“杜厂长，我烧的菜合你的口味吗？”杨丽妃热切的看着杜子杰，等着满意的答复。
“好吃，不错。”杜子杰呵呵的笑着说。
“柔儿妹子觉得怎么样？喜欢的话，以后在厂里的午饭我就承包了。”杨丽妃又问秦可柔。
秦可柔见杨丽妃这么热情积极，笑着说道：“今天中午的菜不错，你如果不嫌累的话，那就你做好了。”
老李自然也喜欢在这里跟着吃午饭，跟着厂长吃，伙食肯定比家里的好。他对着杨丽妃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做，打个下手啥的。”
“杜厂长，你看这样行吗？”杨丽妃见老李和秦可柔都愿意她做午饭，兴高采烈的征求杜子杰的意见，毕竟他才是一厂之主。对这种小事，杜子杰不会有啥意见，他本来就是个乐善好施、很大方的人。对员工仁慈，同样也换来他们的衷心耿耿。只要柔儿喜欢就行。
杜子杰边嚼着饭边点头说道：“行，你们跟柔儿商量看着办吧，我只管吃。”大家都哈哈的笑了。
也不是每天中午都在厂子里吃午饭，有时候杜子杰开车拉着秦可柔到县城里去玩几天。去年冬天，他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方便他在县城里的业务来往。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乡下。整个夏天有秦可柔的陪伴，日子过的惬意舒爽。秦可柔跟杨丽妃也混熟了，虽然文化层次上有差距，好在都是同龄人，还是有一些共同的语言。每逢赶集日，秦可柔会跟杜子杰去集市转一趟，买回一些他们喜欢吃的海鲜，水果，日用品等。天气凉爽阴云的时候，会带她到北边的金凤山爬山去；或者到小河上游的金凰水库划船去；有时候也会带上杨丽妃，老李一起出去玩。站在高高的金凤山上，看青山绵延起伏，绿水环绕，红瓦镶嵌，蓝天白云分外妖娆。心情也格外的清脆舒畅，透亮明媚，一如向日葵般阳光灿烂。
想到这里，秦可柔仿佛又看见了杜子杰嘴角上扬的浅笑，眼神温柔和蔼，永远透着一股深情，只是这样的表情永远看不到了。秦可柔的心不由得又抽搐地疼了一下。
四年前，也即使她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她收到杜子杰的一封来信，信上没几行字，只是说要告诉她一件非常不幸的消息，希望她能承受。答应了他，他才能给她写第二封信告诉她是什么事情。这封信让秦可柔感到不安，猜想杜子杰鸡场生意不好倒闭了？还是出啥车祸了？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两种猜测，不会有什么别的大事。为了尽快知道他第二封信的内容，秦可柔回信说能承受，让他尽快写回信。隔了十多天才收到杜子杰的第二封来信，秦可柔焦躁不安地快速撕开信封，一把抽出信纸，打开急急火火的看了起来。“柔儿，我这个月要结婚了，祝福我吧！”简单的一行字犹如五雷轰顶，炸的秦可柔头晕目眩。这怎么可能呢？她把信纸捧到手里重新阅读了好几遍，哥哥不会是再跟我开玩笑吧？脑子立刻又蹦出了另一个念头，杜子杰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会随随便便跟她开这个玩笑的，联想到上一封信的内容，这就是真的了。秦可柔呆呆的立在床边，一阵伤心涌上心头，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趴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说好的永远只爱我一个人的，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而且还要跟别的女人结婚，这怎么可能呢？想着想着，哭累了，渐渐的昏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已经晚上时间了，屋里黑乎乎的，只有外面的楼房，路灯透过来一些淡淡的光亮。这房子是她跟另一个同事戴玉娜在外面租的，为了清静没有住在学校里教职工宿舍里。
戴玉娜这几天请假回老家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又冰冷。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任凭伤心的泪水在脸上流淌，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愿起身找吃的去。
窗外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发着凄凉惨白的月光，那曾经是她跟杜子杰一起遥望寄托美好愿望的月老，现在，它满脸嘲笑的看着她，这让秦可柔更加睹物伤心，悲从哀中来。她把头转向屋里，不再看月亮，屋子里的那个白色大衣柜在凄冷的月光照耀下，发出幽暗的光泽，阴森森的如同坟地里的鬼火。再看四周，不是黑就是灰，她仿佛听到许多小鬼在说话。
秦可柔心想就让这黑暗的世界把自己给吞没吧，活着也没意思了。她感到浑身发冷，软弱无力，大脑空空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不知什么时候又昏昏的睡过去了。
“柔儿，你醒了？”一阵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轻的响起。秦可柔慢慢的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淡黄色温馨的墙壁，湖蓝色的窗帘，白色的窗栏，一道温柔的阳光安静的打在墙壁上，将那块墙壁照的雪亮，不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循着声音，看到了那张让自己伤心欲绝既熟悉又亲切的脸庞。杜子杰正温柔爱怜的看着她。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似乎比以前消瘦了一圈，眼睛往里凹陷，让高高的鼻梁更加挺拔。“我这是在梦里吗？哥哥。”秦可柔漠然的问道，她猜不出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真实的生活还是在梦里。
“不，是真的，柔儿” 杜子杰低声的说道。
“那我怎么会在医院？你又是怎么来的？” 柔儿有气无力的问道，昨天中午，晚上都没吃饭，本就气虚的她，现在更加虚弱。
“你先别问这个，你是饿了吧？”杜子杰耐心的问道。
“嗯，”秦可柔点了点头道。
“柔儿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早饭去，一会儿就回来，回来咱们再聊” ，说完，杜子杰就匆匆的推门出去了。
看着高高挂起的点滴瓶，柔儿知道自己被输过液。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杜子杰怎么会知道，而且这么快速的赶来？秦可柔满肚子的疑问。
正在秦可柔胡思乱想，又惊又喜的时候，杜子杰推门进入，手里提着早点。有豆浆、油条和茶叶蛋。他把杯装的豆浆插上吸管递给秦可柔，然后又细心的把一根油条用新的方便袋套起来递给她。“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有了力气在说话。” 杜子杰温柔的劝说。秦可柔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经过一天一晚上的精神打击，她真的饿了。杜子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的说道：“慢慢吃，别噎着。” “嗯。” 秦可柔眼含泪花的应了一声。忽冷忽热的刺激，犹如做过山车，让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长这么大，这是人生的第一次经历，还是最爱自己的人给的刺激。
吃完之后，柔儿呆呆的看着杜子杰，表情像个无辜的孩子。她委屈地说道“哥哥，你以后不要在这么对我了，你是故意跟我开玩笑的，对吧？”
“柔儿，你先别想这事了，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跟你说，昨晚你都发高烧了。”杜子杰温和的说道。
“对了，昨晚你是怎么来我这里的？”秦可柔继续追问着心中的疑惑。
“给你写完信不放心，昨天正好又有业务要来滨海办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敲了半天们也没回应，担心出什么事情了，就让开锁公司给打开了。结果看到你一个人昏睡在床上，摸了摸头很烫，猜是发烧了，就把你送往医院了。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但是你的那封信让人特别的绝望。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说吧，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对我这么残忍。”秦可柔撒娇的说道。
“柔儿，我怕你在受刺激。”杜子杰不安的说道。
秦可柔听了心里一沉，想到，原来是真的要跟我分开了。但是越是这样，她想知道的意愿越强烈。她安静地说道：“没关系，事情既然发生了，总归得让我知道不要我的原因吧？我还没那么脆弱。”
杜子杰犹豫的看着秦可柔，他知道他这是在拿刀子捅她的心，他感觉自己好残忍。秦可柔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更加增强了她的好奇心，她冷冷的说道：“无论你做错了多大的事情我都不会纠缠你。”
杜子杰见她表情如此坚决，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杨丽妃怀孕了。”
秦可柔的心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强作镇定地问道：“是你的孩子，对吧？”。此时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她重新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杜子杰，她想知道他是否在说谎。
“对。” 杜子杰肯定的回答道，他垂下头不敢再看柔儿的眼睛，那双清纯无辜的大眼睛满是绝望。
“你俩从什么时候好上的？瞒着我多长时间了？”
“半年之前的冬天，我带着她去谈一笔业务，席上喝多了，她把我送到酒店，然后醒来就发现她赤裸裸的躺在我的身旁。”
“这么说，是她勾引你啊？你难道对她没有一丝感觉吗？” “我不知道，不过她很崇拜我，对我很热情，特别体贴温柔，事事都顺着我。跟她在一起，肉体上会得到最大的释放。”
“够了，你已经爱上她了，还有你们的孩子。”
“柔儿，我对不住你，还望你能够谅解。”
“我当然会谅解你的，一个单身了三十一年的老男人，经不住性欲的诱惑，抛弃自己深爱的的女人，跟另一个崇拜深爱自己的女人寻欢作乐，日日笙歌，是最正常不过的了。都是我的错，太注重精神恋爱了。”秦可柔异常冷静的说道，这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
见秦可柔这么大度体谅，杜子杰紧缩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他道：“柔儿，再找个好男人去吧，我已经是一个有污点的男人了，不配你。”
秦可柔冷冷的说道“放心，不用你操心，你过你的夫唱妇随恩爱甜蜜的小日子，我绝不会插足干涉。我的事从今以后也不用你管了，就当你只是我的表哥。”
从这以后秦可柔再也没跟杜子杰联系过，从医院回到家，她消沉了一年半之后，低落的情绪慢慢好转。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人，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此人身穿一件白底红点雪纺短袖上衣，下身着及膝黑裙，脚蹬透明的水晶雨靴，一头卷发被随意的扎在后脑勺，脸上黄黄的无光泽，神情很是落寞悲伤。
这个女人是杨丽妃，杜子杰的离去，对她莫不是一场沉重的打击，她的伤心不比秦可柔少，这也是她深爱的男人。是她打电话告诉秦可柔杜子杰出车祸的消息，让秦可柔赶过来看杜子杰最后一眼。杨丽妃告诉秦可柔她根本就没有怀杜子杰的孩子，也没有跟他结婚，这几年他一直是一个人孤独消沉的活着，乡下的房子是不住了，搬到城里的房子居住，怕触景伤情。养鸡场也交给杨丽妃管理，自己每月回来看望一次。秦可柔听了无比的震撼，自己莽撞误信带来的痛楚，比当初杜子杰告诉她要跟杨丽结婚的消息都难过。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伤痛。杜子杰跟她提出分手的时候，好歹人还在，有理由恨他，辱他，气他。现在，人都不在了，永远的看不到了，这是一辈子的遗憾与伤痛。 (未完待续)
2017.9.11 盖晓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