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苦楝｜月旦评

初春，一树姹紫谢，一树绯红开，一人游在街头。空气中弥漫着那属于春季的氤氲温润而清新。一丝丝淡淡的花香飘入心扉。既不像月桂般清香，更不像芒果树花般呛人。而是充斥着苦涩和浮动的馨。

一帘幽紫映入眼中，慢慢靠近它，驻足屏气凝神，那丝丝缕缕的香味哟便随着我的呼吸姗姗走来，环绕我的身体，沁入心脾。好像枝头的苦楝花也随着我的呼吸落下来一样。仰首看那漫天紫霞似的花伞，楝树浅紫的小花静悄悄地萌动，但也只是躲在绿叶的重洋里，如果不是路过这里闻到一阵又一阵浮动的暗香，促使你蓦然抬首，你是不会发现那一株寂寞的苦楝树的静静的叶间，那小得如同乡间女人的心事，薄得如同蜜蜂的翅翼的小花，静静滑落，象是一双双紧握着的手，在无语凝咽中渐渐松开，像身着紫衣的仙女坠落在尘世。

你看，苦楝花一簇簇，一团团拥抱在一起，掩映在绿叶丛中。微风一吹，花儿有的像小型降落伞似的飘落下来；有的像紫蝶一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再慢慢落下。一朵花被调皮的风带着，从我脸庞滑落下来。我轻轻地接住它，它十分娇小玲珑，花瓣白中泛紫，中间嵌着鹅黄色的花蕊。摸上去，感觉是柔柔软软、松松绵绵而又富有弹性的。一朵花儿看上去就像是五个穿着白衣紫裙的公主，围着花蕊手拉手，转啊转，仿佛在向我述说春天的故事……无数的苦楝花飘飘悠悠，一会儿，地上就铺上厚厚的一层花瓣，就像是铺了一层又一层淡紫色的“雪”……粉紫的小小花瓣，深紫的花蕊，一串串、一簇簇，星星点点，细细碎碎，粉粉紫紫，丝丝缕缕，香味幽幽。那幽幽低调开着淡紫色的苦楝，细细碎碎，洒落一地，犹如美人隔夜的残妆，落寞惆怅，如烟似雾，如梦如幻。

苦楝花的名字，也带着一丝彻冷的气息，如春暮的叹息。苦楝，谐音“苦恋”，这一树的花开，仿佛是一场春的葬礼。 “黄花瘦，花飞花落似离愁；片片清幽去难留，随风化作尘垢。无花怨落亦无忧，年年花落任凋零，春来又枝头……”苦楝树也叫“苦恋树”它的芳香是清苦的味道。紫色花玲珑，细细春风里。淡淡的紫是那么的忧郁和悲伤。苦楝树静静地在无人的街角等待着，守望着。那盛世的紫颜也就唯有孤芳自赏了。也许正如同它的花语所说:望向远方，只为一眼就能看见，人海中你温暖的笑颜。只可惜它等呀等呀，春雨一场又一场，行人来了又往，只剩它永远在这无边的愁雨中静默着。

紫色的花瓣随风摇落似一桩桩因果，深深浅浅铺撒在尘土中，等侍流年将它消散。落花无迹而香有痕，并不是所有的花都能那么幸运地找到自己的归宿，树下的大理石板凳上湿漉漉地粘上了残缺不齐的花瓣，就像是戴望舒的雨巷路过如丁香花般的姑娘留下的足迹。只不过这不是紫丁香，而是无名的紫色苦楝花罢了。随风落下的只是少数，而更多的依然在枝头等侍。在这满树的紫中，如墨的绿叶却是恰到好处。不然就显得过于单调无趣了。

“啾啾啾”一只灰绿色麻雀打断了我与这花的片刻安宁。可能它是在躲闭这春未的迟雨，或是和我一样沉醉在这片花洋中。不知是我惊醒了它的美梦，还是它扰动了我的沉思。“噗呲"只见一道绿色的影儿从掠过头顶，消失在了身后，仿佛刚才与它的对视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但那悬挂在枝头在冬日己永久长眠的黑色枝丫，却仍未停止雀儿离别时的晃动。原来不知不觉中，氤氲的水汽的薄雾已被阳光穿透。雨后的阳光总有种微凉的感觉。苦楝叶上残余的雨滴在阳光下就像闪烁的星晨。天空洗涤地像一面镜子倒映在海上般澄澈，连空气也变得一尘不染。风一吹过，树上的叶子便抖动身姿，撒下了淅淅沥沥的水滴。惹地路过的情侣把刚刚才收起的伞儿来不及撑开便惊呼地疾向远处，即便是发梢粘上半片淡淡紫色的苦楝花瓣也丝亳不知情。只是不知这伞可否撑到这路的尽头呢？

苦楝树的一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坪，在阳光与微风的吹拂下，雨后泥土的清新与苦楝花淡淡的苦涩其中夹杂着青草的芬香，这种味道仿佛可以渗透灵魂般让人久久难以忘怀。“绿渚幽香生白苹,差差小浪吹鱼鳞。"绿色海洋中的蟋蟀也响了鸣奏半湿的草坪迎来了几位早来的客人，打断了乐师们的曲儿。几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左手拿着略皱的纸鸢，右手握着被卷好的线，一蹦一跳地从远外走来。没想到城中的孩童竟还有人玩这个。正在我感到诧异时，他们却己把五彩斑斓的纸鸢折腾上了空中。我静侯在苦楝花下，看天上云卷云舒，却握不到花开花谢。或许我对苦楝花的感觉就如同眼前嬉戏的孩童和天空中飞翔的纸鸢一样。有些爱就像是断线的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越想把风筝拉近，而风筝却离你更远。拉着拉着，它也就一去不复返。才发觉我在意的并不是花儿开放的盛丽，而是凋落之后我心中的不舍与落寞，就像是风筝，在乎的不是它飞地多、飞地多远，而是喜欢手中线对它的掌握。

我只能静侍花落，远方白云悠悠飘过，摩天轮缓缓地滚动，就像时代遗落的水车。苦楝树旁那白色的路灯就像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不经意间闪烁起了光芒。淡淡的黄光撒落在花间在地上印出疏影的斑驳。草坪上的孩童收起了他们的纸鸢，踏起了回家的归途。我想我也该离开了，别了我的苦楝。